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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察察”“汶汶”注释商讨

点击:0时间:2019-04-27 18:45:06

董鸥

《楚辞·渔父》中有这样一句:“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它表达了屈原明哲保身、决不与尘俗同恶相济的情绪。

苏教版给“察察”的注释是“皎白的姿态”,给“汶汶”的注释是“玷辱”,笔者对此不敢苟同。

“察察”,《古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和《辞海》都给出了三个义项,其间第三单个离表述为“皎白的姿态”和“皎白貌”,并都以《渔父》中的这一句为例,可见在这一点上它们达成了一致。《古文观止》(中华书局)注曰:“察察,净洁也。”(91页)王力先生注曰:“皎白。”(《古代汉语》570页,中华书局)也是迥然不同。

尽管“皎白”与“皎白”“净洁”都只需一字之差,但笔者认为不能同等视之。“皎白”,《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给出的解说是“(月亮等)亮堂而皎白”(652页),在“皎白”之外,还有“亮堂”之意。但是身体呢,不管是否“新浴”,都不或许“亮堂”。因而,在“身之察察”中,“察察”的正确解说应该是“皎白(洁净)的姿态”,而非“皎白的姿态”,苏教版的注释存在瑕疵。

“察察”和“汶汶”同属叠词,而“身之察察”和“物之汶汶”又紧跟着呈现,给读者的直觉会是什么呢?或许它们在结构上应该对称的吧。我想,这种主意既契合创作者的习气,也得到很多古典作品的印证。

假如这种猜测建立,那么接下去的揣度大约也是可行的。“身之察察”充任“以”的宾语,存在定语后置毋庸置疑,“物之汶汶”好像也应该如此。假如真是如此,“汶汶”就是“物”的定语。已然“物”与“身”相对,“汶汶”与“察察”好像应该意思相反;已然“察察”就是“皎白(洁净)的姿态”,将“汶汶”释作“浑浊的姿态”也就水到渠成了。再者说,不管这个“物”(外物)是有形如“衣冠”,仍是无形如“尘俗”,添上“浑浊”这一定语,也都不会存在什么不合理之处。

当然,这还仅仅咱们依据两句结构或许存在的对应性而对“汶汶”意思所做的斗胆估测。不过,这种估测也得到了一些有力的支撑。对此句中的“汶汶”,《古代汉语词典》给出的释义是“浑浊的姿态”(1635页),王力先生给出的解说是“浑浊”(《古代汉语》570页),都与咱们的估测符合。

不过,找到一两个威望的支撑就觉得自己的揣度符合逻辑,无懈可击,这在学术上是不谨慎的。笔者也发现,对“汶汶”的释义历来就存在着争议,除“浑浊”之外,首要还存在“暗淡”和“玷辱”等两种解说,持这些观念的同样是学术威望。面临这样的争议,正确的情绪不是草率地下结论,而只能是更深化地探求。

《史记》索隐如是说:“汶汶,音闵,犹暗淡也。”(中华书局,2486页)“暗淡”一说以此为代表。笔者认为,在“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中,已然“察察”的意义是“皎白”而非“皎白”,作为对应的“汶汶”也就不该解说作“暗淡”。再者,上文有“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两句,屈原为何“弹冠”“振衣”?无非是不想让“衣”“冠”上的尘土感染到洁净的身体上。作为对上述两句的照应,屈原“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中所表现出的,也应该是嫌弃外物的“浑浊”,而非它的“暗淡”。

苏教版所持的显然是“玷辱”说。这也并非什么新见,而是由来已久,乃至能够追溯到东汉的王逸,尔后历代多有应和之声。王逸的注中有“蒙垢尘也”这样的文字。洪兴祖补注:“蒙沾辱也。”《古文观止》注曰:“汶汶,垢蔽也。”(中华书局,91页)到了现代,《辞海》给出的释义是:“犹惛惛,暗淡不明貌。与‘察察相对,引申为遭受尘垢或羞耻。”(缩印本,1013页),将引申义也定位在“玷辱”上,王逸的影响真可谓深远啊。

咱们无妨先假定将“汶汶”解说做“玷辱”是合理的。“玷辱”即“污损,使遭受羞耻”(《现代汉语标准词典》303页)。苏教版的这种解说,在将“汶汶”视作动词的一起,也否定了它作为叠词的状貌功用,否定了“身之察察”和“物之汶汶”在结构上的对应性。

从理论上讲,在古汉语中,尽管叠词多用来状貌,以描述词性为多,但动作性叠词也的确存在,李清照词《声声慢》的最初十四个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就是很好的证明;而将“受物之汶汶”释作“感染浑浊的外物”或“遭受外物的玷辱”好像也都符合语法。当句式和词语释义都存在争议时,“浑浊”说和“玷辱”说终究孰是孰非,好像还真成了一个难题。

有意思的是,苏教版尽管将“汶汶”释作“玷辱”,却又将“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译作“怎样能让干干净净的身体,去感染污浑浊浊的外物呢”(《教育参考书》第五册125页)。可见,假如不考虑王逸等人的注释,咱们(包含苏教版编者)更能承受的仍是将“物之汶汶”视作定语后置结构,将“汶汶”释作“浑浊的姿态”,由于任何人都不能无视言语的对应特色和叠词的基本功用。笔者查阅《辞海》,发现“水”部的叠词,除了单个用来拟声,剩余的简直都用于状貌,比如:“油油”是“光润貌”“活动貌”“和悦恭顺貌”,“沌沌”是“水势汹涌貌”“浑沌无知貌”,“汪汪”是“水广大貌”“眼泪盈眶貌”,“汩汩”是“水急流貌”,“沧沧”是“阴凉貌”……不胜枚举。

当然,咱们也不能无视王逸《楚辞章句》在这一范畴的位置,更有实际意义的是,王逸日子年代十分接近于《渔父》的成书年代,他的观念应该更接近于本相吧?

合理笔者还在“浑浊”说和“玷辱”说之间踌躇徜徉之际,由于细读王逸《楚辞章句》之《渔父章句》中的一段话,竟然有了意外的收成:

屈原曰:“吾闻之,〔受圣人之制也。〕新沐者必弹冠,〔拂土坌也。〕新浴者必振衣。〔去尘秽也。〕安能以身之察察,〔己清洁也。五臣云:察察,皎白也。《史记》云: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蒙垢尘也。〕宁赴湘流,〔自沈渊也。《史记》作常流。常,音长。〕葬于江鱼之腹中。〔身消烂也。一无‘之字。《史记》云: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安能以皓皓之白,〔皓皓,犹皎皎也。皓,一作皎。五臣云:皓、白,喻贞洁。〕而蒙尘俗之尘土乎?〔被点污也。一无‘而字。尘土,《史记》作温蠖。说者曰:温蠖,犹惛愦也。〕”

笔者发现,王逸作注一般以语句为单位,有时兼及句中之词,比如,先以“己清洁也”注释“身之察察”,然后以“察察,皎白也”注释“察察”;有时只释词而不及句,如以“皓皓,犹皎皎也”注释“皓皓”。只需触及释词,必先点出所释之词。若非专门点出,就归于第三种状况——只释句而不释词,如以“受圣人之制也”注释“吾闻之”,以“拂土坌也”注释“弹冠”,以“去尘土也”注释“振衣”。依据这一规则,咱们能够判别“蒙垢尘也”注释的应该是“受物之汶汶”而非其间的“汶汶”,王逸并没有为“汶汶”专门做注。如若不然,依照常规,王逸的注释应该是“汶汶,蒙垢尘也”,这样才不至于形成前后注释方式的不一致。

看来,后来的不少注家十分重视《楚辞章句》的位置,但对王逸的注释方式有些不甚了然,导致对王逸此注多有误读,所以耳食之言,附会出这样一个“玷辱”说来。王逸已然以“蒙垢尘也”注释“受物之汶汶”,而“蒙”“受”同义,想必他将“物之汶汶”释做了“垢尘”。尽管咱们不能从中直接分解出王逸对“汶汶”的解说,但“垢尘”无非“浑浊之物”。这让咱们更深信“物之汶汶”存在定语后置,“汶汶”是“物”的定语。归纳以上剖析,它最合理的解说还应该是“浑浊(的樣子)”。《古代汉语词典》的编者和王力先生不受搅扰,为后人指点迷津,真实令人感佩。

标签: 污浊 注释 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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