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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长啸

点击:0时间:2021-05-23 16:39:09

米丽宏

世界喧嚣,闹到极处,反会呈现荒原般的寂静。这种寂静的底子不好说,又沉闷又热闹;要打破呢,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发声。

比如:一声长啸。

啸,有古味。《辞海》上说:撮口为啸。这是一种很耐人琢磨的发声方法,听上去很像今人吹口哨。

啸于今不传也久矣,定然不似吹口哨那般浮皮与简单。清人张潮在《幽梦影》一书中说:“古之不传于今者,啸也,剑术也,弹棋也,打球也。”

但啸曾那么风行于文人士子,魏晋阮籍擅长啸,陶渊明啸傲东轩下,洪秀全、苗沛霖啸聚山林,张三丰啸歌山野……声声长啸,成为心灵暗喜与隐痛的一种揭示。

史载,阮籍一声长啸,时人远隔一二里都能听到他的清越啸声。阮籍登苏门山,见道人孙登闭目养神,就上前攀谈。因司马氏当政,他末路穷途,胸臆难抒,便从自己一直说到三皇五帝夏商周;孙登仰着头,一言不发,一副超然世外的神情。阮籍再说到儒家的道德主张、道家养生方法,他还是不发一言。阮籍讪讪站了半天,长啸一声,返身而回。走到半山腰,却听到孙登的长啸。此啸山鸣谷应,宛若天籁。阮籍的长啸里有世事的郁结,孙登则纯是一派自然的清空之气。

除了那种奇异的发声方法,我们还是可以常常领略到啸的风姿的。

想起鲁迅,想起他的《呐喊》。那何尝不是勇士拖枪、面对着一间万难破毁的“铁屋子”的一声断喝、一声长啸?他曾沉吟:“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于悲哀中呼啸,鲁迅说自己是夜行的鸟,发出恶声。但正因为有这种反主流的声声长啸,才让沉沉欲睡的人们蓦然醒来,看清独行者的灯盏。

只是,今天,世间还有这样的长啸者吗?河水日夜流淌,生命静于无言,一两声长啸,穿越史册,啸出了风致和味道。

其实,啸,在大地上无处不有。风扣松柯作金石声,似是 “龙吟”;若再迅疾一些,穿过坚挺紧密的枝叶,这就变成了“啸”。天空蓄满雷鸣电闪、风声雨声;古典的山冈上、密林里,嗷的一声虎啸,远远传到了山那边;田野的绿幕里漏出几声牛马驴骡的长声嘶鸣;海边飓风带来潮起潮落剧烈的歌吼;一面垂直悬挂、急速跌落的瀑布,发出的啸叫,如此惊心动魄。

虎啸,是威猛的;劍啸,是优雅的;风雨之啸,是神秘的;家畜之啸,让人会心一笑。

而我们这些俗子,日日为柴米油盐的俗事奔忙;心尖尖上,爬满了岁月的青苔,沾染了烟火的油垢。茫然之间,心,常常迷失,信仰,摇摇欲坠。

那么,到山水之间去,去走一走。身旁有林泉可以明志,视野里有烟霞可以为侣,猿声鸟啼隐约在耳,山光水色晃漾夺目。肺里的废气,渐渐排空,心里的污浊,渐渐散逸,你会不由自主地,面向烟山万万层,中气十足地长啸一声……

一声长啸,好似一个幽深入口。你入将去,“初极狭”,但你不要放弃,你要走,复行数十步,你会豁然开朗。心静下来,这才恍然悟得:一刹那的工夫,历史便过去了;一弹指的工夫,这一辈子便定格成一声长啸了。

一声啸,那么短,又那么长;一声啸,那么长,又那么短。

(编辑 阿欢)

标签: 刘同 文章 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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