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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荷

点击:0时间:2021-06-28 16:16:50

邬丽雅

种荷,是乡村最诗意,最浪漫的故事。

阳春,田里的水已经知道春天的来临,暖暖的有了体温。村里的人也已经走出冬天的僵硬,软软的有了弹性。荷,就在人们滋润的心情里悄然绿起来。

它们最先是绿在种荷的芽胞里,这个芽胞就在那胖嘟嘟的“手臂”上黑测测的“丝线”里。先是一点绿,慢慢地伸展开来,便隐隐地显出它的“脉络”。庄稼人就来细细地数它们叶子的脉络,要20条以上才是健康的种子呢。一个个地看过来,好啦,一窝宝贝挑好,种荷人将它们睡进早就准备好的摊篮子里,洒点水,蒙着湿布,挑着羞答答的它们到野地里去。别看它们将来有万种风情,其实,它们归根结底都是乡下丫头。

天是响晴的天,地是刨熟的地,翻过、沤过、灌过,薄薄地蓄着一层水。种荷人,轻轻捧出他的宝贝,自个儿喊道:“赫赫赫!一种就活喽!”这是庄稼人的谶语,余味无穷的吆喝在水乡流淌了几千年了。庄稼,就在这无尽的吆喝中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哎—耕作水田心里甜哎—开塘种荷又得莲哎—”种荷人五音不全地瞎吼着,后来有人就叫它为“山歌”。种荷人一边唱着自编自吼的歌儿,一边埋藕。藕头朝内,埋一个退两步,一直退到岸上,重起一行。

着了泥水的藕苗,在淤泥下将绿箭射出去,那是藕鞭。藕鞭在泥里各自争抢着别人的地盘,孩子似的有点无赖。庄稼人过上五六天就要下田在泥下轻手轻脚地摸一摸,把莲藕射乱的绿箭缕一缕,那叫“盘箭”也叫“回藕”、“转藕头”。

荷叶,清新地舒展开来,先是柔弱的一垄一垄,再是健壮的一垄一垄,到了骄阳似火的时候,似乎一夜之间它们便出落成款娉娉婷婷的她们了,芙蕖的美艳惊得人瞪大了双眼,“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似乎有些夸张,不过,到过江苏金湖万亩荷田的人知道,语言的效果,绝对达不到真实美景对你视觉与心灵的冲击,置身其间精神沐浴,心灵陶醉……

庄稼人不会一惊一乍。他们父母一般地守护着荷塘。天晴,他们在荷塘里,追肥料、除野草,清浮叶,拔野荷。说这野荷,是没有教养的另类,比如稗草与水稻,形状类似,品性不同。沾着位置就不知羞耻的疯长,红花粗叶,满柄勾刺。庄稼人是绝不容忍这样的疯丫头的;天雨了,起风了,要给荷塘灌满水,不然,狂风是摧残荷叶的流氓。荷花开了,是温柔绽放,婉约盛开,盛着晶莹的露珠,掩着微红的脸颊,怯怯地,露出头来。种荷人怔怔地看着她们,一脸无奈,然后,伸出手,抚住花蕾轻轻曲折(不可折断)。这是对美丽的残忍,却是对果实的负责。谁说庄稼人不会审美?庄稼人的审美、赞美要比文化人甚至更加发自内心,因为“它们”是自己的“孩子”。种荷人知道荷蕾后面是荷花,荷花后面是清纯的莲蓬、莲子。但是为了藕,种荷人必须作出两难的选择。

秋了,莲叶舞累了,一个个低头睡去。其实,要睡的还有莲藕。庄稼人也累了,跟莲藕一道睡去。这一觉大概要睡上十天半月,这时到了中秋,桂花熏醒了种荷人。他们性急慌忙将藕一个个从熟睡中“拔”出来,在清水里洗成胖囡囡,挑着担上街。

大街上已经一片吆喝了:“鲜藕—糖栗子!”“糖栗子—鲜藕!”

吃鲜藕的时候,你的齿颊和心灵一道会开出纯净的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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