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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奶娘”和她的3个养女

点击:0时间:2021-06-11 04:48:29

阿成+粱钦强

“我从未吮吸过她的乳汁。甚至不知道称她奶奶还是妈妈,但她用岁月的汗水、泪水芬芳了我的少女梦想,终于有一天,我跪倒在这个骨瘦如柴、弯腰驼背的老人眼前,哭喊着:“‘奶娘……”

这是广西钦州市一中初一(2)班女生何小亭在题为《我的母亲》作文考试时写下的一段话。批改卷子的老师双眼潮湿,破例给她打了100分。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这位14岁的女同学的“母亲”竟是一位76岁高龄的老人。更令人惊讶的是,与何小亭一起叫“奶娘”的,还有两个姐姐。

日前,记者来到广西钦州市客运总站家属区一间狭窄阴暗的屋子里,采访了这位名叫邓景略的老太太。她数十年如一日靠捡破烂为生,抚养3个残疾弃婴。故事十分感人。

1971年5月的一天,广西钦州那丽供销社冲包分销店职工邓景略被那丽粮管所的女工欧某叫住。欧某说她抱养了一个被亲生父亲送养的弃婴,因多病不好带,她不想养了。

邓景略这时已经46岁了。她毕业于广东女子师范大学,曾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和前夫生了4个儿女。3年前,她带着一儿一女再婚,和钦州汽车总站职工何桂忠结为伉俪。

“你不要,我就扔了她。”欧说。

邓景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一个生命,怎么能说扔就扔呢?邓景略二话没说,抱走了婴儿。

接过孩子,她才发现弃婴瘦小,浑身紫黑,并不时抽风。那时,她每月的工资只有二十多元,她找了当地一个正在哺乳的妇女,说每月给她10元钱让她喂这孩子。那妇女见到弃婴那个样子,害怕有什么病传染给自己的孩子,没同意。邓景略抱着孩子在村道上蹒跚地往回走,心里既焦急又难过。

也许弃婴命不该绝,恰好第二天邓景略接到供销社调她回那丽镇上班的通知。她高兴极了,因为只要回到镇上,就有办法弄到人奶。邓景略抱起女婴到店里买了一个吸奶器,然后急奔当地卫生院。卫生院里天天都有喂小孩子的妇女。从此,她每天几次到卫生院讨奶。有一个妇女说:“我的奶水多,我给你挤一次够喂一天的。”邓景略说:“不行,我这孩子娇,要吃新鲜的,只给一点就够了。”就这样,她坚持一天跑几次卫生院向几个妇女讨新鲜奶水。

但吃了奶孩子仍是那个样子,总是抽风,一天几次,打吊针也不见起色。孩子除了喂奶、抽风时会动,剩余的时间就像一具僵尸,一动不动。有人告诉她一个祖传秘方,她用这个秘方使这个叫何矶的女婴的病奇迹般地好了!

就在邓景略为将孩子从死神手里抢夺回来而高兴之际,打击接二连三向她袭来。

从邓景略收养何矶的第一天起,首先遭到已出嫁的大女儿钟家辉的强烈抗议,理由是自己结婚一年后刚好也生了一个女儿。在她看来,邓景略已做了外婆,应该关照外孙女才符合常理。母亲年龄这么大了,收养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弃婴,她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还有一件令钟家辉尴尬的事是:弃婴何矶和自己的女儿同龄,那么该叫她“妹妹”呢,还是称呼她“晚辈”?

邓景略赶到大女儿家,与大女儿谈了一个通宵:“闺女啊,不管怎么说,何矶这个可怜的女娃儿毕竟是一个小生命啊!”邓景略不仅和风细雨地“软化”了大女儿,而且还动员正处于哺乳期的大女儿给“妹妹”喂奶。

“不!决不可能!”,大女婿突然跳出来反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为了不影响女儿小家庭的和睦,邓景略噙着泪无功而返。

她前脚刚进家里,就见丈夫何桂忠气冲冲地从城里赶回乡下兴师问罪:“立即将这个弃婴扔出去!”丈夫坚决反对是出于对妻子的关爱,他不想让受了大半辈子苦的妻子在揭不开锅的穷困生活中,再收养一个多病多灾的弃婴而自讨苦吃。何桂忠见劝阻不了妻子,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你若坚持收养弃婴,我从此就不再回家。”

此后,人们常见到邓景略挑着两个大箩筐,一头装着货,一头放着何矶,白天走村串户叫卖油盐酱醋,夜晚,在将何矶哄睡后,点燃小油灯,将《增广贤文》之类的古书一字一句地手抄。一册“手抄本”拿到集市上摆摊卖几角钱,好补贴家用。几百本“手抄本”,将她的手指磨出一个个血泡。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何矶在邓景略的货担箩筐里一天天长大,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1996年5月1日是何矶大喜的日子。望着眼前这个披着婚纱的养女,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难舍,年过七旬的邓景略老泪纵横。她想给女儿陪些嫁妆,但翻箱倒柜只找出27.90元零币。女儿出嫁的前几分钟,她将迎亲的新郎邝大悄悄叫到一边说:“我女儿是个苦命的人,今天我把她好端端地托付给你,只求你一生对她好。要是我女儿今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老婆子跟你没完。”邓景略让新郎写下了一张奇特的“收条”:“今收到何家养女一个。好好珍惜,不出差错。”落款为:邝大。

洞房花烛夜,邝大笑得合不拢嘴,他说自己的岳母是天底下最幽默的丈母娘,女儿出嫁竟让女婿出具“收条”。何矶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丈夫泪水长流——只有她知道,压在母亲枕下的那张薄薄的“收条”,是人世间母亲对女儿最珍贵的“嫁妆”!

邓景略收养的第二个弃婴,是一个没肛门的女孩。

1985年3月29日,赤脚医生黄某忽然来找她。

黄某告诉她,他在合浦县的公路上捡到一个女婴,但遭到了老婆的极力反对,他只好用谷箩把女婴吊在屋檐上,已经吊了一天一夜了。

邓景略急忙跟着黄某去看那孩子。黄某忙把谷箩从屋檐上解下来。邓景略一看,孩子被蚊子咬得变成了麻子脸。

“作孽啊,你们真不是人!”邓景略的心像被黄蜂蜇了一下,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邓景略想起那丽林场有一对姓袁的夫妇没有生育,便走了几公里的山路,气喘吁吁找到袁家。袁家十分欢喜,但养了两天又把女婴送了回来,原因是他们发现婴儿没有肛门。就这样,邓景略在花甲之年,收养了第二个女儿何钦丽。

由于何矶已长大,原来的尿布已丢弃,邓景略把一条新毯子剪成尿布。晚上,婴儿由于屙不出大便,哭闹了一夜。第二天,邓景略请假赶往钦州给婴儿动手术。

解决了孩子没肛门的问题,邓景略重新开始了一头孩子一头货的“孩子货担”生涯,直到她完全退休。

何钦丽到了上学的年龄,使本来就一贫如洗的邓景略更加捉襟见肘。她除了继续抄古书外,又开创了第三职业:捡破烂。

从此,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寒冬,邓景略背着一个烂麻袋。哪里最脏,她就往那里钻。有一次,邓老太在市区一生活区拾垃圾,恰遇一居民晾在阳台上的衣服不翼而飞。人们马上围过来对邓景略指手画脚。有的出言不逊。有一个少妇怀疑衣服被邓景略藏起来,一脚将她的垃圾袋踢翻,辛辛苦苦捡来的废纸、易拉罐顿时洒落一地。邓景略没有争吵,也没有辩解,她弯下腰,捡起洒落的破烂,强忍着把头扭向一边。

2001年9月1日,对何钦丽来说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

这天,她从钦州师专回家后,不见母亲的身影,只见父亲因病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多年来,满头白发的老爸也和母亲一道负担起了抚养她们这些养女的重任。退休后,父亲在商厦门口摆秤给人量身高、称体重,不分昼夜挣几角几分的零钱供她读书。这些天,父母正为自己2000多元的学费而犯愁。钦丽知道,76岁的妈妈下乡去捡破烂了。傍晚时分,邓景略饥肠辘辘、脸色苍白地回到了家。何钦丽突然发现母亲的右腿扎着白布,鲜血浸透了裤子。原来,邓景略在乡下为拾一只破鞋,被一条狼狗追咬,因年老体衰跑不动,右腿被狗撕咬得血肉模糊,昏倒在地,幸亏村民及时驱走狼狗才捡回一条老命。何钦丽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泣不成声……

与何矾、何钦丽相比,第三个弃婴何小亭绝处逢生更带有传奇色彩。

1988年,邓景略退休,带着儿女回钦州城与何桂忠一起住。这时,她的亲生儿女都参加了工作,夫妇俩带着何矶、何钦丽艰难度日。两人的退休金都很微薄,要供两个孩子上学、上幼儿园,日子十分紧巴。

这年10月的一天,车站职工食堂的郭叔忽然出现在邓景略的家门前:“邓妈,我抱养了一个孩子,不知为什么,孩子一吃东西就吐,我抱来给你养吧!”

邓景略回答说:“我已收养过两个了,人也老了,不能再养了。你去找其他人养吧,但千万不能丢掉,丢掉有罪啊!”

郭叔于是找到了愿意收养的车站职工邬姨。邓景略看着孩子被带到邬家,轻轻舒了一口气。可是,两天以后,邬姨照样是把婴儿装在一个纸箱里搬了过来。邬姨对邓景略说:“我丈夫开车辛苦,晚上要休息,婴儿哭闹吵得他睡不好觉。我把她放在你家养一段时间行不行?”

过了十几天,邬姨见婴儿不再哭闹,提出要抱回去。邓景略自然高兴,就用原来的那个纸箱装着婴儿送还给了邬姨。

婴儿还给了邬姨,但邓景略仍惦记着,她每天都好几次地望一望邬姨的家门口。有一天,她忽然发现邬姨的家门口不晒尿布了。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婴儿总要晒尿布的,没晒尿布,那么婴儿到哪儿去了呢?

邬姨倚在门口说:“我已经送给人养了。”“给谁了?”邬姨不回答,转身进屋。邓景略隐隐感到不对劲,回到家里坐卧不安。

傍晚,丈夫的侄女放学回来,告诉邓景略她在市公安局门口看到了一个婴儿,很像那个弃婴,被一个自称是小董镇人的老男人抱走了。

邓景略寝食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里越来越强烈。要是那个捡破烂的老头果真是为了一床蚊帐才抱走了婴儿,而把婴儿丢弃在小董镇怎么办?她立即追赶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小董镇,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急切地寻找。

她寻遍了小董镇所有的街巷,走得腰酸脚痛。傍晚,她拖着疲惫的双腿找到了一家便宜的旅社住下来,继续在附近打听婴儿的下落。

第二天早上,因没带什么行李,洗漱时没有毛巾,邓景略只用手抹脸,引起了一个住店妇女的注意。那妇女问她:“阿婆,你来小董镇有什么事?”

无巧不成书,听了邓景略的来意后这个妇女告诉她:“昨天我听说有人把一个女婴丢在公园的亭子里,不知道是否还在那里。”

事不宜迟!邓景略一路小跑赶到公园,见到里面有一亭子。果然,那个熟悉的纸箱就放在亭子中间,她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纸箱里奄奄一息的婴儿,邓景略大喊一声:“孩子,你不能死啊!妈找你来了!”

丢弃在亭子里冻饿了一天一夜的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啼哭!邓景略连忙抱起命不该绝的婴儿。她当即给这个亭子里绝处逢生的弃婴取名叫何小亭。

因为受过磨难,何小亭直到3岁还患有一种叫“慢惊风”的小儿病。邓景略抱她到医院看医生,她慢慢好了起来,过了4岁就变得脸蛋红润,到了7岁的时候已变得非常健康、漂亮。

渐渐懂事的何小亭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谜团:为什么别的小朋友的父母都是那么年轻,而自己的爸爸、妈妈却像老态龙钟的爷爷、奶奶?

几十年的艰辛哺育,邓景略为3个女儿操碎了心,也染上了一身病。她患上了严重的老年气喘病,弯腰捡破烂时常常憋得喘不过气来。何小亭看着别家的孩子穿新衣,嚷着也要买。邓景略将积攒的准备看病买药的零钱一股脑儿掏出来,把小亭亭打扮得漂漂亮亮。终于有一天,何小亭从姐姐何钦丽嘴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再也不轻易向爸妈索要零花钱了。去年,邓景略过76岁生日那天,大姐何矶买来补品,二姐何钦丽用做家教所挣的钱给母亲送上一束鲜花。何小亭没有钱,她将妈妈的衣服泡在盆里,用家务劳动作为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她一边洗衣服一边说着电视里的广告词:“妈妈,我能帮您干活了!”

廖玉元摘自《传奇文学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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