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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情缘

点击:0时间:2020-11-17 02:39:49

孙虎原

又是一个草木葱茏的季节,青城大街小巷的人工绿化地带和大大小小的公园里,早已是生机勃勃。金灿灿的迎春花还没谢幕,彩云般的紫丁香闪亮登场,摇曳的垂柳新枝、婆娑的杨树嫩叶……它们竞相舒展,张扬自己生命的活力。

在这看不尽的花团锦簇、蓊蓊郁郁中,庄重祥瑞的槐树诱发了我难以忘却的童年旧事。

故乡村街边有一棵槐树,亭亭如伞盖。树上有很多鸟窝,每天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熟睡中的人们。我曾不止一次傻呆呆站在树下张望:那高挑枝头的一个个用树枝草梗编织成的窝里,是否有鸟蛋或小鸟?春夏之季日暖天长,几位伯伯喜欢裸着上身,端一粗瓷大碗小米土豆焖成的硬粥,上面盖一筷子老腌菜,趷蹴在树下狼吞虎咽。脚边不是转悠着鸡群就是趴着黄狗。

晌前午后,村婶村嫂们拎着孩子聚在树下,一边做着手头的针线活儿一边唠家常,这是她们释放个性的公开场合,多情的互相吹捧中夹杂着自我夸耀。怀中的孩子哭闹时,便解开衣襟,任娃儿吮吸,啧啧有声。村姐和过门不久的小媳妇忸忸怩怩站在圈外听长者说话,她们在鞋帮或鞋垫上绣出栩栩如生的花草飞鸟走兽,彼此欣赏着。

傍晚,下地劳作一天后的叔叔大爷们吃过饭还要等着给牲口添夜草,于是习惯性地走出家门来到槐 树下。大家东一言西一语,话题不外乎茶饭、穿戴、农事、土地、天气、牲畜、老婆、孩子,有希冀也有伤感……朦胧的夜色中,常能看见他们烟斗里冒出一明一灭的火星子,偶尔伴着“吭——吭——”的咳嗽声。

那个年代人才缺乏,我高中毕业后便参加了教育工作,经常出入一所县城小学。学校坐落在关帝庙前,校园里的一株老槐树颇有来历。树干微驼,要四五个大人手拉手才能合抱,主干的一部分早已枯死,暴露出腐朽的木质,另外一侧的树皮顽强地生存着,满是沧桑的皴裂、疤结和枯洞,然而枝丫特别茂盛。庙宇建于清乾隆十五年(1750年),老槐树是不是建庙时所栽,谁也说不准。

建于1991年的四层教学楼,仿佛一个横躺着的“凹”字,怀抱这株老槐树,楼与树齐高——是“现代”与“古朴”的巧妙融合。

当初,老槐树斜伸的树杈上吊一只铁钟,用木棒敲打,声音洪亮,相闻数里。课间孩子们在校园里竞相玩耍,可钟声一旦响起,便蜂拥进一间间宽敞的教室。琅琅的读书声立刻淹没了铁钟袅袅的余音。后来,清脆的电铃以及高音喇叭爬上树干取代了铁钟。

炎炎烈日下,老槐树用它那浓浓的枝叶,遮挡住了阳光,孩子们在星星斑斑 的操场上追逐嬉戏,纯真 的欢笑汇成明朗的歌。偶有小雨袭来,他们像燕子 似的,这一只在雨中“飞”一圈隐到树下,那一只又“飞”一圈隐到树下,接受雨丝 的洗礼,或是仰着兴奋的 脸细听雨打树叶的“沙——沙——”声。他们呼朋引伴,叽叽喳喳,老槐树为山里娃酝酿出无限的欢乐。

如今,我每天穿行于青城大街小巷的槐树下,以过来人的目光审视其容貌,别有一番感慨。

成年的槐树,通常有15~25米高,枝多叶茂。如果自由自在地生长在旷野,树冠的覆盖直径可以达到甚至超过其高度,这是其他树木可望而不可及的。槐树基本不遭受病虫害,成长快寿命长,抗寒冷耐污染,对土壤和水分的要求都不高,是北方城市理想的绿化树种。

槐樹的高雅大方,不像松柏那样呆滞,也不像桑榆那样老气,它没有垂柳的柔媚,也没有白杨的高傲,更不同于玫瑰丁香海棠,不遗余力地炫耀自己的艳丽,而是以特有的方式,呈现绿的钟灵毓秀、荫的博大浓重、花的淡雅清香。

槐树的绿,淡而不轻浮,浓而不压抑,怕是画家的笔也难以描绘。春天,鹅黄的椭圆形新叶抽出来,稀稀落落,洒脱豁达。随着叶片的长大增稠,树冠一天比一天翠绿,而且不论环境怎么乌烟瘴气,它似乎都会一尘不染,闪闪发亮。槐树的枝条疏密有致,叶子层层叠叠,因而树冠绿得很有层次感,无论远看近瞧,总是那么舒心可人。

进入伏天,小枝顶端打上花苞,豆黄色。经雨露的滋润次第绽放,宛若千万只乳黄色的蝴蝶栖于绿丛之中,一堆堆一簇簇,散发着沁人的香味。微风拂过,花瓣飘舞在地面上,也飘舞在行人的头发或肩膀上。整个三伏天,青城始终笼罩在槐树清丽的花香中。一次漫步于某居民区,见一位老婆婆在槐树下铺着好大几张塑料布收集槐花,出于好奇和她攀谈起来。老婆婆说:槐花晒干后,可以煮汤、拌菜、焖饭,槐花还有清热、解毒、凉血的功效……哦!原来槐花既是烹饪的作料,又是治病的良药,我以前竟一无所知。

秋天,在槐花褪落的根蒂上,长出可爱的长荚,好似皇帝冕旒冠上的串珠,这便是槐树的果实。这长荚即使成熟干瘪也不开裂,挂于树梢经冬不落。眼看秋天的脚步走到尽头,槐树叶子在寒风的催促下逐渐变黄,恋恋不舍地离开枝头,凋零在大地母亲的怀里。

北国的冬天,朔风吹,瑞雪飘。此时你再看那森森伫立于行道两旁的槐树,不屑于拥挤的人潮、滚滚的车流,无暇于摩天的高楼、阑珊的灯火,站立得沉静与肃穆,仿佛在回忆过往的 岁月,翘首等待春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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