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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在草原上的“小铜人”

点击:0时间:2020-10-30 05:27:14

萨其

东起大兴安岭、北到蒙古草原、西到阿尔泰山、青藏高原的草原上,有一个军团,他们或隐藏、或沉睡、或被遗落于草莽间、沙海里,任凭风沙的洗礼,坚毅的等待着命运的召唤,等待着有识之士的呼唤。

他们就是为数众多、长相各异的“小铜人”,或许是宗教用具,或许是生活玩具,亦或是狩猎工具,经历几百甚至数千年的沉睡后,这个庞大的隐匿军团渐渐苏醒,如梦初醒的他们呼吸着真实的青草气息,成了今人的宠儿,成就了文明交融的最好诉说。

散落草原

草原文化作为中原农耕文化的一个参照系与活力来源,一直参与着文明的重塑与涅槃。东起大兴安岭、北到蒙古草原、西到阿尔泰山、青藏高原,纵横交错,以马匹为主干构成了古代草原文化之路,即使地理遥远,方位相左,这些区域文化在传播中都成为广袤草原地带文明交流的有机部分。

在这片草原中,散落着诸多形态各异的“小铜人”,数量之众,堪称军团,其神态、表情、姿态、服饰发型各异,令诸多玩家爱不释手。信奉自然崇拜、人神沟通的萨满教在东亚草原民族的信仰中,普遍而深刻。在那里,我们很容易地发现原始萨满宗教中人形崇拜物的存在,东北诸古老民族普遍存在着材质为桦树皮、布、铜、剪纸、铁质的男女神偶、鄂尔多斯草原斯基泰艺术中的铜人偶像、红山文化中的玉人,以及普遍存在于北方草原、中亚地区,以及流传到南亚次大陆的天铁护身符小人。林林总总,都在为这种草原丝绸之路的强大文化交融能力做着最好的诉说。

从一大堆铜人的神情中,可以一窥真实的契丹、真实的丝路,呼吸真实的草原气息,这正是笔者收藏五百余小铜人的乐趣所在。

多为牧民偶得

小铜人从分布上看包括两大类。一类属于辽金铜人:在内蒙古、东北,民间存在着丰富的实物,收藏圈儿内俗称“辽人”。金代继续沿用辽代铜人的形制风俗,前后合称“辽金铜人”。

另一类属于丝路铜人:在陕北、甘肃、青海等地的河西走廊地带,也遗存着大量古人类的生活遗址。风化作用下,遗址裸露,当地牧民就在遗址处掇拾各种小玩意,像玛瑙、斧头、鸣镝等代表典型草原文化的生活品,在这里被拾到的称为“汉魏丝路铜人”。敦煌鸣沙山附近有著名的古董滩,以动辄能捡到古人类生活零件著称。这些地区以及新疆、青藏高原乃至广义丝路地区采集到的,是汉魏乃至草原文明更早时期丝绸之路的铜人挂件。

十余年来,收藏爱好者从牧民手中辗转得到了各类造型的 “小铜人”。辽金铜人是主体,它们高一般不超过9厘米,短的不过1厘米,它们形态各异,依据造型可分为18大类:持荷、持宝、抱桶、武装、携幼、乐舞、蹴鞠、踩物、戏兽、蹲踞、示雄、上下手、提囊、杂剧、袖手、垂立、携鸟、迎钱等,以孩童面目居多。可以说,“小铜人”是众藏家约定俗成的叫法,可粗略描述为:铜质,人形,作为挂件,背上、头顶有穿孔。

发轫于汉代

关于铜人的来历众说纷纭。在鄂尔多斯黄河两岸,民间传说小铜人晚上会聚会在灶台上议论各自主人。达斡尔族则有树上挂铜人的风俗,还有铜人磨成齑粉可以接骨的传说。目前并无有力证据证明小铜人在古人生活中的实际用途。

越是文明早期,人形造像出现得越频繁,尤其是带有男女性别特征的人形介质。后代民族祭祀,无论是祖先崇拜、生殖崇拜还是驱邪镇压,多有人形的偶像存在,汉代前后不断出现的被称为“金人”的铜人、蛊人、巫术木偶、陪葬铅人、人形俑,可为佐证。匈奴与突厥风俗中的翁贡,意为神偶,也一直作为草原风俗存在。汉代普遍存在的辟邪桃木人,下端尖锐以便于插在木座上,特点与楚器类似,在西域出土文献中也得到证实。同时,以希腊、中西亚辗转流传而来的带翼天使,以及人形护身符的使用,也在西域地理范畴中留下了痕迹。

汉军队在甘泉宫打败匈奴休屠王,在这个匈奴祭天的地方获得了铜质的金人十二之后,它们就一直成为两汉六朝宫廷的点缀。这些金人被记载为巨型人物,并在宫廷的开阔处充当侍卫点缀,在宫廷中还有匈奴衣着的铜人手持灯具的铭文造型铜灯。在河西走廊一带,经常可见汉代小铜人被风沙吹出,其中多有悬挂的孔洞,显然是用于佩带悬挂的随身护身符类。斯坦因在楼兰的考察工作中,也发现一个双手叉腰的小铜人。

新疆的铜人中有一部分穿着胡衣跳着舞,是否在暗示小铜人是一个舶来品。且不论人类最早铸造铜的地点在于中亚这个论点,就从罗马、埃及早期文明中都存在发达的铜人挂件这个角度也不无猜想的余地。唐代的小铜人资料十分缺乏,而草原生态却一直持续着。

巅峰于辽金

小铜人的盛行在宋元时期达到巅峰,献力最丰的当数辽金两代。小铜人也经常被说成小辽人。辽继承唐代文明,但契丹亦有自身文化底子,从这个意义上说,契丹对于唐的农耕文明是一次反照。而在唐开明土壤中消失的萨满小铜人,又一次粉墨登场了。由于时代进步及宋代昌明文化作为邻照,辽金小铜人的文化意味已无法再维持早期草原时期的神秘宗教载体,不得不转化为世俗生活玩具。辽金小铜人表现出大量的世俗活动痕迹和戏剧角色的扮演,其世俗欢乐的表情取代了汉代面目不清、工具化的小铜人式样。金继承辽的强大文明,也继承了小铜人的习俗。小铜人铸造与流行也存在着集中分布的状态:巴林左旗与哈尔滨的阿勒楚喀。巴林左旗和阿城分别是辽金的政治中心,那里贵族集聚,对小铜人的审美要求自然要高于其他地方。

同时期的宋,磨合罗大行其道。这个起源于佛教的“玩具总动员”,风靡于宋代举国百姓与富豪。磨合罗从保佑的立场出发,基于佛教的含义,融合于求子的愿望,落实在七夕的风俗中。在当时,磨合罗的制作多为泥质。贵重的才用金属与金子,金子的磨合罗是皇宫所有。就算是泥质作品,也会在精细生动上下功夫,十分贵重。在宋代,玉、象牙、木、银的小人都层出不穷。在西夏也发现了用于浇铸小人的泥陶模子。可见,此风俗在当时的社会中已经越过了国界、越过了民族藩篱,而成为时代流行。同时期的陶瓷窑口也多出现同类式样的小人,风靡一时的宋金红绿彩娃娃也为该时期的时尚做着精彩的注释。

布鲁头是蒙古族牧民放牧时随身携带的狩猎工具,它有许多形状,也有做成小铜人样子的,头上有环可穿皮绳,皮绳另一头系在木棍上,放牧时若发现有狼尾随,就抡圆了棍子,由布鲁头重心引导,飞向那头虎视眈眈的狼。手法高明的牧人甚至可以精准地击中狼的眼睛或牙齿,将狼击退。千百年过去,棍子和皮绳或许都烂了,唯有铜质的布鲁头留了下来,成了草原文明的见证。

元代一统中华后,原先的几个文化版块开始重新融合,元代的小铜人面目不是十分清晰。不过,蹲踞式样的小铜人很可能是元代遗留下的式样。由于地域被打通,所以使得这个北方流行的宠儿也被南方所接受,并在明清迅速成为全国各地都存在的一种风俗品。明清世俗社会的发达,吉祥、福禄寿、求子、中举已经成为社会主流话语。小铜人也就顺应这个走向,从而开始手拿如意,进行洗心革面。

在地域分类中,云南的小铜人自成一派,其造型有见蹲踞式样,也有合十膜拜式样,与佛教有很深的关联,为其他地区所不见。这是否为蒙元南下风俗所致,或契丹南下所带来的契丹风俗与当地融合而成?

收藏之风渐起

目前,铜人收藏逐渐已经成为一个越来越成熟的品类。相较辽金铜人而言,汉魏铜人普遍偏小,长度大约在2厘米至3厘米间,其铸造工艺和精神面貌与辽金铜人截然不同。汉魏铜人造型简陋,且有部分面目模糊不清;辽金铜人有明显挂痕,铜人造型丰富多彩,立体饱满,铸造工艺精湛,雕工精细,更接近世俗百态。从这个角度讲,汉魏铜人与丝绸之路紧密相关,与早期宗教崇拜有关,辽金铜人作为中古器物,即使含有宗教的意味,也已经从娱神到娱人,早已融入世俗的市井生活。

收藏队伍主要是北方产地居多。一个精美或奇特的铜人一出现,马上就被藏家抢夺。在铜人收藏品类中,纸镇一类,多附于文房,所以喜欢的群体更多,价格也更坚挺,同时,童子钮的辽金元押,作为印押收藏的一个特殊品种,也一直受到藏家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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