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黑峰岭
方廷财
雄赳赳,气昂昂,我们志愿军跨过鸭绿江,一举粉碎了美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回忆起那段艰苦卓绝的战斗,我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当时洋溢在我们身上的那种勇敢、乐观和机智。那些朝鲜战场上拼搏的经历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久久不能忘怀——
因为没坑道掩护,我们放弃已经到手的桩子山,立刻撤离。拿下桩子山而不守,这是一种特殊的条件下的特殊战术——让敌人自己打自己,用自己的炮弹把自己建筑的阵地炸掉。攻下是胜利,而立刻撤回还是胜利。
我们要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搞个假设点。先侦查好一座人迹罕至的小山,山上草青树绿,植被茂密。到了晚上,我带着一个排摸到山半腰,砍倒树,摆放成战壕形式,又在旁边点了几堆火。这些树是油松,一点就着,火苗蹿得老高,浓烟也随风而起。设置好以后,大家迅速撤离。
天快亮时,一架小侦察机飞来,并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无名山腰上笼罩着烟。小侦察机上下盘旋几圈飞走了。不多时来了几个大家伙,是重型轰炸机,他们卯足了劲,上下盘旋地扔炸弹,像流水作业一样,对着冒烟的山腰轮番轰炸。炸了一个多小时,半山腰起了大火,敌机完成了任务,“胜利”而归。
窝在坑道里看热闹的同志们再也憋不住了,纷纷跳了出来,还有几个嘴利的战士看人家飞机飞走了,佯装着跺脚,打趣地叫喊:“哎!别走呀!你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是啊,谁都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干啥,炸人没人,炸牲畜没牲畜,只是把山上的树木炸得着火了,比我们点的火还旺些。老红军张鹤笑着说:“他们的任务是扔弹,带来多少扔多少,扔完也就完成了任务。”大家一阵哄笑。
志愿军就这样避开和敌人正面交锋,真真假假地迷惑敌人。
要说打得最痛快的还是攻占黑峰岭的战斗。记的那是个中秋节的深夜,月亮像磨盘那么大,悬挂在空中,空气也格外好,不冷不热还有一股好闻的松汁味。放眼望去,朝鲜的山山岭岭是那么青翠,那么宁静。沉浸其中,不禁要忘记那些从黑峰岭不时传来的枪炮声,那是敌人的轻重机枪,响一阵儿,停一阵儿。这种枪声大家都听惯了,都知道是放夜哨的敌人胆虚,没目标地瞎打。他们打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就这样,我们连顺利地冲过开阔地,很快摸进敌占区。
敌占区草深树也多。连长胡达宏悄悄发出命令:“提高警惕!”我们每前进一段都要观察一下敌情和地形,但除了徐徐的山风没别的响动,也看不到敌人的巡逻队和流动哨。
胡达宏对我说:“老方,你听听,敌人往哪打呢,不紧不慢,也不变方向,这是瞎打吧?”
我也正纳闷呢,回答说:“是呀,咱们都快摸到敌人前哨了,咋没发现流动哨和岗哨?”
胡达宏有点担心了,“不会中计吧?再往前摸,可进了敌人的火力网啦!停一停,观察好,别让敌人欺骗了咱们。”
“敌人的机枪向咱们阵地方向打。咱们现在已经到了敌人右后面,他们肯定没发现。”
胡达宏点点头,说:“最好先捉个活的问一问。”
匍匐在我们身后的班长大雷自告奋勇地探过头来,说:“我去!”说着,他就要出发。我赶忙嘱咐:“小心,捉活的,要是反抗,就给他点颜色瞧瞧,注意隐蔽。”
大雷顺着一侧摸上去,摸到跟前一看,机枪还响,就是没有人。没有人为啥机枪还响?他悄悄地摸到机枪前,嗬哟,扳机上拴着一根细铁丝,铁丝那头在战车里,只要轻轻地拽铁丝,机枪就响了。
大雷不敢妄动,像只松鼠一样窜回来,说:“连长,没敌人打枪,是一根从战车里出来的细铁丝拉着扳机,不拉不打,一拉就打。”
听了大雷的汇报,胡达宏心中有了主意,他部署道:“老方,你带二排掩护,一排冲战车,三排冲中心地堡,不到万不得已别打枪,抓活的,行动要快。”
接到了命令,战士们抖擞精神,几分钟之后就把熟睡的敌人赤裸裸地押了出来。
我顺着战壕来到中心地堡,看到很多人挤在一个角落里。雷班长说:“他们都是没穿军衣的老百姓。”我问:“你摸清了?”大雷点点头。
看着这么多持枪的士兵,老百姓早就吓呆了,挤在一起,不敢出声。会说朝鲜语的梁革一问才知道,他们是被抓来的青年老百姓。梁革和他们解释,说:“不要怕,我们是志愿军,都快起来,出去排队。”就这样,先把老百姓安排好,让一排押着下山,二、三排准备炸毁战车和工事。
我和连长说:“这样走有点太便宜美国佬了,一枪没打就结束了战斗,不如再来个将计就计,抓几个美国大兵再走也不迟。”
连长说:“好呀,还是你脑子灵。现在还没有打草惊蛇。你说咋将计就计?”
“把爆炸的准备工作先做好,现在敌人还不知道情况,会来换岗的,等他们进来再抓活的,他们没防备,好抓。”
连长高兴地说:“哎呀,我的小白脸,你的花花点子真多!这是一箭双雕呀!那就来个将计就计!”说着,他就下了命令:二排上战车继续拉铁丝打枪,把枪口抬高,往天上打,三排准备抓活的,提前做好准备,战斗结束后再炸战车和工事,炸完就撤。
按照连长的安排,战士们都很快做好了准备工作,大家悄悄潜伏下来,心里美滋滋的,都等着看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
天慢慢亮了。早晨的空气格外清香。一股股凉风吹过,有些凉爽。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在九点时,一群一伙的士兵吃饱喝足后顺着山路慢慢悠悠地走进工事。连长一声令下:“抓!”志愿军从四面包抄上来,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敌人的胸膛,战士们大喊:“把枪放下!”冷不防冲岀这么多志愿军,美国大兵也吓呆了,乖乖地放下枪,纷纷举起双手。
我们先押着敌人往回撤,刚走过一个山丘,就听见一阵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敌人的战车、坦克与工事同时飞上了天。
我们顺着山坡退回到营地。等敌人的指挥部得知黑峰岭失守时,我们已经冲过开阔地,进入了安全坑道。这一夜连打两个胜仗。
志愿军搞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战术,让美军非常头疼。他们说:“世界上没有会钻山入地的军队,而志愿军就能钻山入地。厉害,好厉害!黑峰岭,我们是守不住的。”
战斗结束后,营部白翻译向俘虏了解了情况。原来抓的俘虏除美国士兵外,大部分都是伪军抓的朝鲜老百姓。美军怕志愿军夜间袭击,不敢守阵地,就让伪军守。伪军更怕志愿军,就抓来老百姓,男的不够就把女的抓来顶数。伪军躲在战车内,抓来的老百姓被关在地堡里。
大家听了都笑着说:“好,他们怕,说明我们的厉害!志愿军的战术神鬼莫测,小米加步枪,我们照样打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