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淳一的人性书写

周利梅

【摘要】已故日本作家渡边淳一，生前以“情色作家”著称。渡边淳一蜚声海内外的除了男女小说外，还有可以显现出作者医者仁心的医学小说。渡边淳一小说中以医者视野对两性身体的书写，其中对女性和老年人这两个社会弱势群体的身体主体性的思考与关爱更是体现了作者人性关怀的独特视角。文中通过对渡边淳一的两性写作中两性身体以及心理的透析，来探究和勾勒渡边淳一作品中的人性书写，具体阐释渡边淳一写的“不是情色，而是人性”这一观点。以期从一定程度上引起读者关注渡边淳一作品中对于人性和人类终极问题的关爱与探寻。

【关键词】渡边淳一；身体写作；人性书写

渡边淳一从小热爱文学并受到良好的教育，36岁时创作的《光和影》获得了第63届直木奖。从1995年9月开始，在日本经济新闻上连载连续13个月的《失乐园》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也使得渡边淳一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日本文学的代名词之一。

“情色作家”是渡边淳一的标签，评论界对渡边淳一作品的评价多限于婚外情题材的评论，却鲜有涉及其医者视角下对两性身体的书写。通过比较阅读可以从《雁来红》、《失乐园》以及《再爱一次》等作品中明显地看出渡边淳一的身体意识，尤其是关于女性和老年人身体主体性的探寻与书写，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对于人性的关怀与思索。

一、渡边淳一的身体书写

理论上的身体（body）有别于作为人的生命存在的物质实体——肉体（flesh），“肉体是纯生理概念，身体则牵涉到无形的精神、心灵、情意，是生理、心理所交相容而构成的共同体。”渡边淳一在两性关系中表现出来的身体写作主要在于：意识到女性性欲的主体性和对老年人性欲的肯定与书写。

1、女性的主体性

西蒙娜·波伏娃是对主体差异研究最早、最有影响力的理论家之一。她认为妇女及老年人的身体弱点导致他们在社会中失去主体性地位，而“性爱体验最能尖锐地揭示人类生存境遇的歧义性”。西蒙娜·波伏娃指出男性的性快感定位于生殖器，并在高潮时终止；而女性的性快乐是通过整个身体蔓延全身，因为她不断被提醒。

渡边淳一小说中的女主角多是在男性的引导下体验爱、深化爱。他认同了女性的性需求，但是这种对身体被征服女性的描述被日本评论家批评为“是自古以来男性中心社会对女性的蔑视，是一种性别歧视”。而《雁来红》中作者对切除了子宫、有生理缺陷的冬子的性体验进行描写，则有明显削弱性爱中男性的主体地位地倾向。

《再爱一次》直指传统的《四十八手房中秘术图》没有考虑女性的快感，让女性忍受屈辱和羞耻，使得男女双方无法共享快感，最终总结出：女性的主体性可以在两性中弥补男性的不足。

2、不可忽视的老年性欲

渡边淳一曾经说过，自己不断地创作是因为在不断地体验性爱。爱情让作者有了源源不断的身体体验和写作的激情。但是随着衰老的到来，他的作品中开始弥漫着衰老颓废的气息。《孤舟》中渡边淳一将刚刚退休、陷入孤寂的中年男人以及情感无所寄托的老年人比喻成孤独地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小舟，并且将这一群体命名为“孤舟族”，“孤舟族”因此成为了2010年日本新造词。

致力于身体主体性研究的波伏娃在《衰老的到来》一书中指出虽然我们的社会“视老年人为一种不便提及的不体面的被遮蔽的对象”但是文学作品中不乏对老年人的关注，只是表达的情感和关注度各有不同。

《再爱一次》中指出年纪的衰老并不意味着性欲的衰退。小说中七十多岁的气乐堂认为失去性能力就不成其为完整的男性，最后研究生理图找到了可以作为代替的女性兴奋点。气乐堂与有贺律师的恋情更是唤醒他作为男性的认同感，他也因此“老树发新芽”般获得重生。

渡边淳一从身体书写的角度塑造了切除子宫的冬子和老年性无能的气乐堂，他们是身体不完整的女性和男性，但是他们的灵魂仍然健全，并且拥有爱和性爱的能力。渡边淳一以他特有的文学思维和敏锐触感，对这类男女给予作为完整的社会人的尊重和关爱。

二、灵魂的解剖者

医学博士渡边淳一以小说《死亡化妆》正式登上日本文坛，“弃医从文”的选择看似跨度较大，但是从“人”的角度而言，正是从肉体到身体、直抵灵魂的飞跃。

而在信息化波及全球、社会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人的存在却显得迷茫，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归于何处。渡边淳一在他的小说中呼吁人们回归原始野性，寻找生存的激情，活出人的自然状态。他希望人们不要被现世的各种道德羁绊，即使是失去子宫的女人和性无能的老人，都可以拥有动物的原始本能去热切地寻找爱和进行爱的狂欢。《再爱一次》中性无能的气乐堂“想要再一次将枫千裕推上快乐的顶峰来找回自信。”在“享受性爱”这一章，作者通过动物以性命为代价的交（下转第10页）（上接第7页）配，来反思人类社会性爱的安逸性，认为人类进行的性爱九成以上只是为了享受性的快乐。

医者的经历既帮助渡边淳一用来推动情节的发展，同时又使渡边淳一评价事物时多了一个思考和观照的维度。医学常识已经被作家渡边淳一内化为自我修养和思维方式。正是这样一位有医学背景的作家存在，才为世界文坛多了这么充满医者情怀的对人性的关怀。

三、多维的人性写作

“情死”主题的设定来源于渡边淳一对现代婚姻的嫉妒不信任，法律保护不了婚姻，时间留不住爱情，离婚率不断攀升成了各国都在面临的社会问题。一个作家尤其需要激情，他能保持四十多年的创作热情，正是因为他的好奇心和探究人心本质的热情从未向时间和年龄屈服。

《雁来红》以细腻幽婉的笔法，描写女性不可思议的生命活力与人体奇妙的治愈能力，是作者献给女性的赞美诗。渡边淳一就是通过自己医者的专业素养和科学常识，以一位观察者和真实体验者的身份对特殊身体进行文学的创作。

《再爱一次》里却渡边淳一敢于直面自己最羞赧最私密的性能力，以自己医生的视角进行大胆直白地书写，这是属于文学的独创，渡边淳一也颇为自豪地说“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故事，世界上从没人写过它。”渡边淳一是以医者和作家的双重角度，从身体至心理，将老年性无能和老年人的性诉求，进行文学性的表达。

渡边淳一的人性书写，敢于写浓烈到极致的爱情，也无怪渡边淳一曾经评价村上春树的小说太小儿科。相较于村上春树对爱情的浅吟低唱和对现代人孤独境遇的反复把玩以及弥漫着小资情调的生活气息，渡边淳一的小说显得大胆豪放却处处彰显出日本好色文学的传统审美情趣，显得浓郁而深沉。

四、结语

作为医学博士和拥有多年行医经验的作家，渡边淳一充满医者的人文情怀。渡边淳一小说中的主人公追求极致的性爱，以性爱来追求人性最大的张扬，如《失乐园》中以情死定格爱情的中年男女婚外情；《红花》中失去子宫后仍然追寻性爱的女人；《再爱一起》中关注老年性无能等。他的笔触直击人性最赤裸裸的性爱需求和探索，毫无遮掩、不带含蓄，透过肉体写灵魂。这些都足以证明渡边淳一的小说绝不是肤浅的言情写性，而是为了表现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思考和忧虑，呼吁人们关注精神健康，重视个体生命的需要，回归人类的伊甸园。

参考文献

[1] 于桂玲.渡边淳一情爱文学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2] 理查德·舒斯特曼， 程相占译.身体意识与身体美学[M] .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社，2011.

[3] 周与沉.身体：思想与修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4] 李蓉.中国现代文学的身体阐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5] 西蒙娜·波伏娃.第二性：全译本.陶铁柱译[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6] 谷崎润一郎，竺家荣译.疯癫老人日记[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