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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

点击:0时间:2020-04-08 09:26:47

杨时

偶然遇见故友,却是陌生和尴尬

从一段奇遇说起吧。

几年前的一天,我百无聊赖地溜达着去地铁,在一条小路上,我和一个瘦小的男人擦身而过。突然间,他从身后开始叫我的名字,最惊悚的是,他还叫了一声我的乳名。除了我的父母,已经再也没有人这样称呼我,更何况在这座充满陌生人的城市。

我站定,扭头,怔住,就这样,在生活着两千万人的北京,我遇到了自己儿时故乡的玩伴。他的眼神在一秒之内闪烁过无数种混杂的意味,惊讶、欣喜,还有一丝陌生和尴尬。我想,我的脸上一定也浮现着一模一样的表情,虽然我们都表现得十分克制,拿捏着适可而止又掺杂着点表演性的激动。

北京的夏天溽热得令人沮丧,那是正午,树荫抵不过阳光,人们仄仄而行,知了大放厥词,那个瞬间像极了我们小时候的暑假时光。每年暑假,我和他,还有一群其他小伙伴每天都混在一起,踢球,抓蜻蜓,或者拿着水枪互相追来追去,对于孩子来说,夏天的高温从来不是玩耍的障碍,不像现在,我们两个都躲在荫凉下说话。我们互相问及彼此的近况——以一种表现出关心却又绝对不是打探的语气。他在中关村上班,工作和技术有关,偶尔来这边办事。然后,我们寒暄着找个时间吃饭,因为忙着赶路就匆匆告别,到最后,甚至有一点点逃脱的意味。

那次奇遇之后,我们再未见过,也未曾联系。而在那之前,我们至少有15年失去音信。那期间,我们在不同的城市读大学,后来各自搬家。一群童年玩伴,散落各处,搬家时都彼此打了招呼,留下联络方式,信誓旦旦地承诺着保持联系,但很快,所有人都负心地遗忘了一切。

残忍一些讲,15年后的这次偶遇,我们其实已经形同路人,只不过还认得出彼此的样子,还记得住彼此的曾经。如此而已,再无其他。后来,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一直也没有约着坐坐之类。逐渐也终于明白,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彼此。即便真的坐下来吃一顿饭,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客气的氛围中追忆一下童年的糗事,互相问及一些两个人都已经再无联系的其他玩伴的境况。最后一拍两散,成为彼此上一个永远也不会亮起红点的僵尸联系人。至于友谊,我们可能都不是接续,而是要平地重建。过去这么多年,我们各自经历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其实,早就不是儿时的那两个小男孩了,重建友谊可能并不容易。

或许,我们都明白了这一点,说是重逢,可能更像是萍水相见。自那之后,我们再未能在这座数千万人口的城市中擦肩而过。我们第二次从彼此的生活中走失。

走入社会之后,我们的社交突然间变得无限宽阔而浅薄起来,我们善于与更多的人称兄道弟,对所有人介绍,某某是我的朋友,但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充满社交礼节气味但从未有人真正在意的称呼。倒是曾经的那些相互了解的、深入过彼此生活的朋友们,开始从我们的生活中淡出,终至消失。

原本亲密的关系最终消散,没有缘由

读大学的时候,班里有几个女生关系很好,每天都黏腻在一起的那种。本来,很多人一直认为这几个人会一直这样坚固下去,像电视剧中那些相互嫉妒又互相鼎力的闺蜜那样。但毕业之后,事情一点点微妙地变化着。有人当妈,有人出国,算不上四散天涯,但也各自有各自的牵挂。时过境迁,际遇各不相同,圈子也没有相融,联系就越来越少,后来几乎算是断了。群常年没有声音,也没人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或者有人说一两句,也没人接得下去,那冷场更加振聋发聩。几年见不到一次,有时有人想攒个局,也都各自有事,后来,有些推辞的原因听起来巧合得像是借口。大家可能也心知肚明,也就嘻嘻哈哈呵呵呵地算了。

我曾经对她们闺蜜团中的成员表达过我的判断,我说,你们其实基本上算是绝交了。但是人家不承认,对我翻白眼什么的。后来一次次地约会不成,看着推脱的理由越来越奇怪,看着朋友圈中渗透出的价值观越来越相左,白眼也就翻得不那么孔武有力了。又转入了扪心自问的环节,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有些人好像就是无法理解,人际关系永远处于微妙的变化之中。有些原本亲密的关系,就是会在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矛盾也没有误解的情形下,一点点变得冷淡,最终消散。这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人心和生活本身就有很多莫测之地,生活的有趣和无奈之处就在于,很多事就是会无缘无故地发生。

后来,我和另外的朋友谈及这些“走失的友谊”,那位朋友也很有感触。她很早就出国,已经定居大洋彼岸。她听完我们讲述这些,念起自己的故事。她说,她曾有位朋友,关系一直不错,经常一起吃饭聊天。对方等待办理移民手续的时候,有时经常会住到她家。后来,一切办得妥帖了,关系却一点点疏远了。人的心绪和环境有关,在国内还好,一切都是熟悉的,也就不太在乎一个人、两个人与自己的亲近或者疏远,但在国外,好像就都有些不同,虽然拿了国籍,语言也通,但毕竟和老外隔着一层透明的墙,文化的隔膜让人们更加在乎周围的朋友,老朋友,从国内过去的老朋友。这种关系可能像是一块位于大洋彼岸的文化飞地,一块心中更私密化的唐人街,用彼此间能懂的笑话和段子构成一种难以言传的亲切与安全感。所以,那位朋友从她的生活中抽离之初,她一直竭尽全力地想挽回。开始,她一次次地打电话,约对方吃饭,但对方都有各种原因推脱。后来,发过去,很久才回,再后来,发出去的就都永远孤零零地悬挂在对话框里,无人捡拾。

“我就是觉得,那么好的朋友,不想就这么断了,没道理啊。”坐在咖啡馆里,她对我这样念叨。朋友的老公也开始劝她,何必这么上赶着呢,人家不想联系了,就算了。最后也就真的算了。但是直到现在,朋友还未能释怀。“我就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她说。

好像这种想法很普遍,就像我们大学里的那个闺蜜团一样,有人一直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对方,但人家又不好意思说破,或者是不是自己的某个无心的玩笑触怒了对方,人家用疏远表达不满。

在大多数人心里,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亲近或者疏离,似乎总该有些直接或者间接的原因,因为某件事、某句话、某个不恰当的行为,成为了彼此心中的一根刺或一条河。但其实,这些都是假想出来的东西,它基本上只存在于芒果台的狗血剧里。那些勾心斗角的职场人士,那些暗藏机锋的心机婊们,脸上不显、嘴上不说,看似一切如常,但心中早已沟壑万千。现实生活里,哪有那么多戏剧性的情节。更多的是时间碾钵慢慢碾碎我们的心境,然后,在不经意间,一切就都不同了。当心境发生变化,彼此间的关系注定意兴阑珊。有时,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疏远了一个人。这就是生活的真相,没有缘由,没有起承转合,有些人闯进了我们的生活,而有些人在我们的生活中淡出,像电影意味深长的结尾,只不过,在那个逐渐变淡的过程中,我们难以察觉,放任不管,或者无能为力罢了。

所以,我对那位朋友认真地讲了讲,你没做错任何事,那个和你疏远的人也没做错任何事,没有原因,就是这样了。你要学会接受。

如果彼此需要,终将回到对方身边

友情作为一种互动的关系,需要齿轮的咬合,有时,多年之后,我们以尚能相认的肉身和面目全非的内心再次相逢,你会发现,有很多人已经找不到彼此可以扣合的凹凸。至少,我自己一旦发现这种无法咬合的尴尬,我就已经决定放弃这种关系了。过去的一切佐证不了未来,即便我们都努力把自己拽回当时的情境中,即便我们互相叫着儿时的名字,说着方言和土话,开着当年最私密的玩笑,但是总有什么东西横亘在我们中间,我们越需要表演亲昵,就说明我们越是疏远。

这么说吧,凡是需要悉心维护的都是社交,而不是朋友。有时,我们出于生存的无奈和压力,必须用尽全力去维系一些关系,那基本上等同于讨好和交易,只是有时,我们错把那些当作了朋友的一种。

朋友之间最高级的形式是,在一起时谁都不说话,也都不会感到尴尬。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关系,就请珍惜这种友谊。两个人能一起面对各自心中和彼此中间那个巨大的孔洞,而不需要虚情假意和没话找话的用言辞去填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心灵相交。当我们可以像独处一样自在地陪伴彼此,又都不觉得对方突兀,那才能真正叫做朋友。而那些需要费尽心思去维系的人,就算了吧。既然,那些之于我们又不是生存的必须,也无法为彼此带来精神上的暖意,何必付出如此大的心理代价呢?

人和人之间的交际不可能無限延展,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只能在路上送我们一程。有些人就此挥别,有些人转身不见。有时,我们最珍惜的人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有时,有的人会毫无来由地闯入,焊接在我们之后的生命中。

这就是生活,我们每天处于其中的、真实的生活,没有铺垫与高潮,没有起承和转合,有些人来了,有些人走了。

既然如此,真的就不必纠缠于那些从我们生命中走失的人,如果我们彼此需要,我们终将还会回到对方身边,如果不是如此,即便你再大张旗鼓地寻找,他也会永远在你的精神版图上成为一个盲点。有时,我们自己就是别人心中那个走失的人。

张秋伟摘自《并没有如愿以偿的人生》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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